陈秀抬起头略过喧嚣的雨声往前看,不远处有一对相互搀扶着的老夫妻,身形被雨幕模糊,看得不是很清晰,他们正抚摸着一座新坟的墓碑,身影看着很是凄凉。

    ——那是陈铜的父母。

    陈铜的坟墓早就立好了,但他们这几天几乎天天过来,上香烧纸钱,对着墓碑说话,就像陈铜还活着时一样。

    祖地所在的山坡不高,但依他们的年纪和身体情况,每天这样来回对身体是不轻的负担,不是没有人劝,可他们听的时候只是点头不说话,然后依然故我。

    他们的心情陈秀能够理解。

    到他们这个年纪,身体条件已经不允许他们再孕育一个孩子了,也就是说,陈铜是他们第一个孩子,也是唯一一个,对他们的意义不言而喻。

    得知陈铜意外去世,他们并没有像陈秀预想的最糟糕的那样,歇斯底里地责怪同行的人,他们甚至不曾请求李继将陈铜的尸骨收敛回来。

    ——山林深处的情况每天都不同,昨天还安全的路,今天却并不一定,提这样的要求是需要有人去冒险的。

    他们不是不想接自己的儿子回家,只是不想再因此搭上其他人的性命。

    他们最后的愿望是在祖地给儿子立一个衣冠冢。

    沉默得让人心疼。

    直到李继去山里去接人,一群人自发将陈铜的尸首抬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他是陈家村的一份子,自然要接回家!”他们如是道。

    老夫妻这才踉跄着扑到陈铜的尸身旁,声嘶力竭地宣泄着自己的悲痛思念。

    以姓氏为纽带而聚居的村子或许有古板不化的地方,但血脉凝聚力却是空前强大,尤其是在灾难降临的时候,那份体谅团结让她也忍不住动容。

    李继随着陈秀的视线望去,想着这对老夫妻的情况,心中叹息一声,半蹲下拍拍她的肩膀:“村里还有养不起孩子的人家,可以过继一个过来,总不至于让他们老无所依。”

    陈秀沉默地点点头,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。

    她转头往周围看,依稀能瞧见远处移动的几个人影,那些也是和他们一样来落坟或者祭拜的人。

    ——今日宜丧葬,宜祭祀。

    每座新坟背后都是一个肝肠寸断的家庭,只剩下冷硬的墓碑能让他们聊做慰藉,碑前燃烧的火光是他们心意的寄托,可惜天公并不作美,一场大雨下来,只剩下狼藉一片。

    “我们回去吧。”李成发了话,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,尽量用正常的声线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