已至深夜,闭市后的街道本该漆黑寂静,却被大群兵卫手中的火把照得亮眼。

    脚步声杂乱,每户人家依次被粗鲁地拍开门搜寻他们口中的要犯,客栈酒馆乃至大户人家皆毫无例外。

    室内灯光昏黄,一身月白长衣的年轻公子立在客栈二楼的窗边,有着玉树琼花般的俊美长相,三份雅致七分温柔,雅致是冬日踏雪寻梅,温柔是三月软融春水。此时略低了头看楼下一队接一队的火影人影,微微蹙起眉。

    秀气侍童在一旁问:“公子,这人来历不明,不会就是他们要找的人吧?”

    裴行止偏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尚处于昏迷中的少年,灯光照亮了他苍白的侧脸,映得长睫秾丽如羽,唇瓣不安地抿着,眉间轻蹙,像是睡得极不安稳。

    想起之前诊脉的大夫所言。这样年轻的人,却元气大亏虚弱如百岁老朽,不但时日无多,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将病痛缠身艰难以度。

    他轻声道:“若是能帮,便帮帮他吧。”

    门外脚步声渐近,官兵一边敲门一边粗着嗓子喊:“朝廷缉拿要犯,快开门。”

    阿砚将门打开,裴行止将钱袋塞进为首那人的怀里,略略一揖,温文尔雅道:“各位兄弟,内子受了风寒,已经睡下了,还请勿要打扰。”

    男子一掂那沉甸甸的钱袋,随即将它还给一旁的侍童,皮笑肉不笑,“不好意思这位兄台,我们公差在身奉命行事,没有办法。”一扬手,“搜!”

    裴行止还想说什么,却被男子用肩膀撞开,五名官兵一同进入室内,为首的一把掀开挡在外室与内室之间的纱帐,徒然愣住。

    红衣女子背对众人坐在榻上,背影纤细发如泼墨。

    她微微侧过头,长睫下眼波流转,在看见他们时蹙起修长的眉,低下头抚了抚高高隆起的小腹,柔声安慰道:“宝宝别怕。”眼角瞥过众官兵,朱唇轻启,这次却带了些冷意,“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。”

    裴行止在微怔后迅速反应过来,走前去扶住“女子”单薄的肩头,“怎么了,可是腹中疼?”

    美人侧着脸看他,又软了嗓音,“他们吓到孩子了。”

    裴行止瞥了一眼身后,淡淡地道:“阿砚,送客。”

    眼见侍童阿砚将官兵们送出去并闩好门,疏璃抽出藏在衣服里的枕头,拍拍胸口,“好险。”

    裴行止眼中蕴了笑意,“你醒得倒是及时。”

    疏璃抬眼看他,“冒然将我救下,不问问我犯了什么事?”

    “你我不过萍水相逢,我为何要知道?”

    “我可是朝廷命犯,杀人不眨眼的那种。”疏璃笑得狡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