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皇帝出来,楚更和林明朗起身行礼,永泰帝的主位上铺着一张鹿皮,他并不着急坐下,也并不着急理会跪在帐中央的谢铭宇。他立在主位旁,似是悠闲地抚了抚那皮毛,反而使得帐中的气氛越发压抑而严肃,每个人心里都有些堵,皇帝不开口,谁都不敢擅自发声。

    半晌,永泰帝勉为其难坐了下来,微眯着眼睛将帐中几个人依次打量了一番,方才清了清嗓门,先开口问林明朗:“平南王,你怎么说?”

    林明朗自小也是永泰帝看着长大的,又因为昭阳的缘故,其实私下的感情一直不错,若是换做平时,他总是叫他明朗。此时以爵位称呼他,可知皇帝心中已有芥蒂。

    他单膝跪下禀报:“陛下,当时,臣明明是看见了一头麋鹿,便搭箭去猎。树深林密,的确未曾见到萧穆祖,接连几箭出去,只感觉那箭应该是猎到了东西。直到听见萧穆祖翻身倒地的动静,我上去看时,他手臂上那箭......的确是我的。”

    为了便于最后行跪献礼时清点猎物方便,让皇帝按照围猎的收获论功行赏,每个人的箭上都做了特殊标记以便于区分。因此,以那伤人的箭来看,的确是平南王的罪责。

    林明朗面带悔意,毕竟萧穆祖真的受伤了。并非故意也好,蓄意报复也罢,亦或就是被陷害了?他无法自证清白!即便他是被人陷害......他不知道昭阳会怎样想他!

    可是细细想来,他瞄准鹿的时候,箭口明明是向下的,即便是萧穆祖骑在马上,要以箭贯穿他的手臂,那样的角度也根本不可能。唯一的可能便是......

    林明朗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:有人躲在暗处,趁着他猎鹿的时候同时将箭指向了萧穆祖!

    永泰帝文治武功,年轻时也极爱骑马狩猎,林明朗能够能够想得到的疑虑,他自然也看得到。于是,他并不急于下定论:“平南王先平身吧......谢统领?可有再查出什么?”

    谢铭宇跪地回禀:“小侯爷中箭倒地后,微臣就已经命人仔细勘察过方圆一里之地,从地上的足印来看,除了侯爷和王爷的马蹄,便是一些鸟兽足迹,确认当时,周围应该只有小侯爷和平南王两人在那附近狩猎,并无旁人。”

    永泰帝沉着脸,不再吱声,若有所思。

    晋王楚彦一路风尘仆仆,一袭紧身戎装,显得身姿挺拔健硕。未等得及人传召便焦急地直接闯了进来:“父皇!儿臣刚在北山狩猎,听得有人来禀报说,小侯爷意外受伤了?”

    晋王的到来打断了永泰帝的思路,他腰上的箭筒已经空了大半,靴面上也沾染了厚厚的尘土。永泰帝回过神来:“嗯......没伤着要害,你娘正在内间呢。”

    楚彦脸上的焦急之色稍减:“那,儿臣先去看看小侯爷的伤势?”永泰帝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隐约听楚彦在里头与萧穆祖寒暄了几句,又询问了几句太医关于他的伤势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,方才出来打破外间的宁静:“父皇,儿臣瞧着那箭矢,怎么伤人者竟然是......”

    无论是伤人的箭,还是谢铭宇的证词,所有的不利都指向平南王。

    永泰帝看了一眼楚更。他一向与平南王交好,今日倒是沉得住气,未曾替他辩白一句:“太子,怎么今天不发一言?”

    楚更略带抱歉地看了一眼谢铭宇:“父皇恕罪!儿臣......儿臣并非不信任谢统领,不过,儿臣恐禁军勘察之时或有遗漏,方才也已遣了陈怀瑜和竹青再前去查看一番。稍待片刻,应该就有回话了。”

    即便如今证据确凿,林明朗本人也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误伤了萧穆祖,楚更却仍然心存疑惑。

    林明朗与楚更从小一起长大,若论骑马射箭的功夫,林明朗箭无虚发,身手不在他之下!除去角度的那点疑虑,若说林明朗是一时失手没有控制好方向和力度......?楚更不信。

    闻言,林明朗原本暗淡的眼中有了一丝亮色。只是可怜了竹青,方才陪秦婉婉逛完了集市,转头又被陈怀瑜拉着去勘察围场。